新世紀東南亞華文生態散文精選 節選

　　周 粲　　周粲，原名周國燦，新加坡公民。1934年生于中國廣東澄海。1960年南洋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畢業，1964年獲得新加坡政府的獎學金到新加坡大學深造，取得**等文學學士學位，繼續于1969年取得文學碩士學位。曾擔任中學教師、教育部專科視學及教育學院中文系講師，目前為新加坡課程發展署的華文專科顧問。用過林中月、周志翔、艾佳、江上云等筆名。已出版的著作近90種，包括詩集《孩子的夢》《青春》《云南園風景畫》《捕螢人》《會飛的玻璃球》等，散文集《鐵欄里的春天》《五色噴泉》《玲瓏望月》《只因為那陽光》等，短篇小說集《*后一個女兒》《魔鏡》《雨在門外》等，論文集《宋詞賞析》《華文教學論文集》等，游記《蹤跡》《江南江北》《摩登逃難記》。　　就這么過一天　　你怎么也不會相信：我的一天，是這樣過去的。當然是不必上班的一天。我已記不清，把我從做不起夢的熟睡中弄醒過來的，是不是我那只知更鳥。　　知更鳥的歌　　要贊就應該贊（或者要怪就應該怪）詩人蔡欣了。是在他的游說之下，我才到實籠崗北那些鳥店群落去的。鳥店那么多，鳥兒的種類和數量自然也不少。有些鳥兒標價很高，比方說一只普普通通的斑鳩，就得八十塊錢。我發覺籠子里有一種鳥，比麻雀大一些，身上的顏色卻比麻雀要好看，站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它還叫得挺像樣的呢！問了店主人，他說：“那是Robin，大家也都叫它紅嘴。*會叫了，又便宜。”定睛看時，倒真的有一個小小的紅喙。說到便宜，也是實在的：價錢只有一只斑鳩的八分之一。于是在選定了一個籠子之后，便想要上一對。養一對，鳥兒才不寂寞嘛！但賣鳥的人立刻提出忠告：“你如果希望它多叫，一個籠子便只能養一只。”專家的話，我能不聽嗎？　　一只非常愛說話或者愛唱歌的知更鳥，便這樣來到我們家。它的嘴非常非常地盡本分。每天，天一亮，只要妻把籠子往芒果樹上一掛，它就跳躍叫喊了。也許它是因為寂寞才用聲音來提出抗議的。但是，誰知道呢？聽足了鳥鳴，我就去巡視那兩只也是從鳥店買回來的小雞。　　雞 聲　　這難道也是懷舊的一種方式嗎？若干年前，住在椰林下，每一天都聽見各種家禽的叫聲。有時，“拉豬哥”的家禽，還大搖大擺從門前走過。鴨子在被蛙鳴浸了一夜的池塘里溜冰，雞跳到水溝里吸食掉落的星塵。我真想在這樣的環境里再生活一次。但是所謂城市化的巨輪，卻推著我們往前走，而不告訴我們，*終究竟要走到什么地方。現在我住的地方，不能養豬了，連養鴨子都不適當。雞嘛，是旱禽，還能養兩只。前些日子也養過，渾身白羽，大了，才以紅得差一點就燒起來的冠，告訴了我們它們“雄赳赳”的性別。更妙的是，像花蕾有一天忽然在陽光里爆開一樣，它們也忽然先后向作為主人的我們證明：它們都不是啞巴。起先是壁上的木鴿子從鐘的頂端出來喊七下那一刻，聲音低沉而閉塞；過了幾天，月亮還沒回家，它們就試探著敲鑼打鼓了。我們在驚喜之余，不覺有了隱憂：我們不想睡，鄰居可想睡呢！得罪了芳鄰，還談什么守望相助？夫妻商量之后，立刻采取明智行動：把兩只雞都送進親戚的廚房。親戚來抓時，手還被頑抗的角質武器弄傷。親戚相信：這么“雄姿英發”的雞，肉里是有毒的；便忍痛把它們都放逐了，至今不知所終。　　有了一次教訓，到了再買時，我們再三向鳥店主人強調：一定要雌的。　　“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吃了午飯，小睡片刻，就出門去。不知不覺地，又走到一眼望去蒼翠欲滴的地方。　　香從花里來　　走著走著，總是會走到這一棵大樹下。　　我沒說它是什么樹，是因為我壓根兒就不知道它是什么樹。古人告訴我們要“多識草木鳥獸之名”。獸一般沒有大問題，鳥大體上也還可以，*叫人泄氣汗顏的，要算草木了。有些人連椰樹和棕櫚都可能弄錯，也不一定分得清何者為荷花，何者為睡蓮。木麻黃被當作是松柏的，比比皆是。就說我眼前的這棵大樹吧，某市場的賣花大嫂把它開的花叫作玉蘭。我查了詞典，知道玉蘭的花是紫色的，跟開了黃色的花的這棵大樹根本不一樣。這種樹，也有的開白色的花。共同的特點是香，非常的香。采一兩朵，放在衣袋里，整個袋子都是香的。擱一兩朵在書房里，書房立刻變成了“芝蘭之室”。而且不管過了多久，我仍然能明顯地聞到它的香味。　　我愿意在大樹下站立著，等著風來，等著香來。那邊的另一棵，是什么在往上爬？還用說，一眼就看得出是黃金葛。　　黃金葛的名字　　你知道什么是“黃金葛”吧？不知道的話，我改一個名稱，“萬年青”，你也許就“哦”了一聲。不過我實在很不喜歡“萬年青”這個名字。有些人，把凡是可以養在清水里而不死的植物都叫萬年青，好端端的萬年青被弄得“一名為物”。不過“黃金葛”這個名字也不見得無懈可擊，它顯然是從英文中的“Money Plant”翻譯過來的。這種有爬藤的植物跟黃金又能扯得上什么關系？要說它的葉子是圓的，有些時候還滲出一些黃色來，所以才叫黃金，那么其他那些有共同特點的植物，為什么又不叫這個名字呢？想起了，要是有人間我：動物和植物有什么不同？那么，我除了能說出一般人常說的那些之外，還能補充一點：動物一般來說體積是固定的；它們跟生活的地方的不同不會有太大關系。　　七尺之軀。放在任何一塊土地上，基本上還是七尺之軀。但是同一種植物，卻可以因活動空間的改變，而跟著發生巨大的改變。你可以使榕樹頂天立地，你也可以叫它局促于一個盈寸的小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