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線 節選

　　《沿線》：　　有些汽車是路過的，呼嘯著開過來，呼嘯著開過去，留下很久才散去的灰塵。這幫人白緊張了，但不敢有半點松懈，吐著嘴里的塵土，繼續嚴陣以待。　　這輛汽車開過來的時候，拖著翻滾的灰塵，像尾隨著一條黃龍。它速度不減，看上去不像要進站。剛到站門口，它突然一拐。等車的人反應過來，趕緊追著車門跑，摩托車和三輪車也跟著掉頭。汽車一邊繞著一個很大的急彎，一邊打開車門，在沒有人的地方猛地剎車。　　司機天天跑這條線，每天都要幾個來回，熟悉車站的情況。每一次進站，都是一次斗智斗勇。　　司機把頭伸出駕駛室喊：“王自成！你的票！”　　汽車沒停穩，就有人擠著跳下來，還有人先把東西扔出車門。他們都有經驗，稍微遲一點，上車的人就會堵住車門，往上擠。　　上車的人瞬間趕到。他們迎面而上，抵住下車人的沖勁，艱難地向前挪，能把下車的人頂回去。有幾個人不想正面沖突，貼著車，向車門口擠。他們的目標是抓住門把，把自己拉過去，一只腳就能踩上踏板。但他們的進展更加緩慢，人貼著車殼，背上和手上的行李成了過不去的阻力。　　摩托車和三輪車沖過來，“嘎”地停下。車主翻身下車，奮不顧身頂上去。他們在下車的人中判斷哪些人要拖貨、坐車。這需要有眼力。有的人空著手，可能沒有貨物，但也可能貨物在車頂上，是一個“大客戶”。有的人拎著大箱子行李，很可能需要用車，但也很可能有人接站。判斷錯誤，機會就會失去。有眼力的人，一看一個準。有些人有腳力沒眼力，腳力就用不上。　　車門被堵死，車窗成了通道。有下車的人把行李從窗口扔出去，再跳出去；有上車的人把行李從窗口扔進去，再爬進去。　　“這么多人要上車，不能多來幾輛車啊？”有人一邊擠，一邊罵。　　有人應和著說：“都發財去了，哪里有人來管我們？”　　“話不要這么說，”西來中學教高三語文的劉老師說，“我們習慣擠。只要有兩個人，就要擠。你們看看，其實只有二十幾個人，車上呢，可以坐三十六個人。哪里要擠噢。”　　“呵呵，劉老師說話有道理。”劉老師身邊的人不好意思地說。但只是松了一松，又用更大的力氣，好像要把剛才的耽誤補回來。　　有人躲在劉老師背后，怪聲怪氣說：“劉老師，那你在做什么呢？”　　人群中有了“吃吃”的笑聲。　　“我——”劉老師把一個小包和一《沿線》舉在頭頂，斜著身子向前擠。他說：“不錯，我也在擠。但我擠，是要坐到窗口，看一路的風景，回來教學生寫作文。”　　“哦喲，你們看看，”一個要下車的人說，“劉老師連擠車都想著學生。門口這個靠窗的位置，就留給劉老師啊！”　　“好的！”大家贊成。　　一個高個子摘了劉老師舉著的包，扔給車上的人說：“幫劉老師占個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