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尼巴克 節選

　　《秦尼巴克/隴原當代文學典藏》：　　事實上，當那架鋼琴抵達喀什噶爾的時候，一場短暫的和平才剛剛降臨。　　和平像中亞細亞地帶兩場暴風雪中猝然喘息的新娘，讓人不知所措。此前，白1890年開始，肇始于喀什噶爾北部的寒熱病席卷了新疆南方的大部分地區，干旱也不期而至。在喀什噶爾歷任按辦大臣的記載中，這是73年來*嚴重的一次自然災禍。　　在一望無際的夏季白色棉花田中，饑餓的鷹隼們俯沖而下，大口大口地吞食著棉桃和倒斃的各種動物與人的尸體。夏季白色的棉花田中，那些鮮血斑斑的棉花在日光中發出慘烈的嚎叫。饑餓持續著，據一本民間流傳的說唱圖畫本《南方伽藍記》記載，這時，這一地區出現了菜人市場，一個皮膚姣好的女孩的價錢是7個錢，而一塊松軟香甜的白面大馕的價錢才是5個錢。因為當地的土著居民們頑固地相信，女孩的肌肉組織可以保證他們度過*痛苦的一個階段。況且，女孩的肌肉組織散發出一股奶香，令人垂涎。　　可這些并沒有構成理由。　　事實上，真正的和平是喀什噶爾地方當局對地處帕米爾高原崇山峻嶺中的土匪武裝取得決定性的勝利之后才來到的。這股土匪是主要由阿富汗人、韃靼人和克什米爾破落家族的子弟們組成的烏合之眾。他們頻頻化裝成土著居民進入喀什噶爾舊城，劫掠婦女、牲畜和糧食，并往水井里投放毒藥。這些像風和沙塵暴一樣來去無蹤的土匪，讓喀什噶爾和新疆南方的廣大地區，持續陷入到了動蕩和惶恐不安之中。按辦大臣潘效蘇緊急招募兵丁，前往克孜爾蘇河對岸設防，但土匪們采取了零散的游擊戰術，甚至有一隊巡邏的哨兵被砍下了胳膊和頭顱，點了天燈。按辦大臣在無奈之際，只好求救于俄國駐喀什噶爾總領事尼古拉·彼得羅夫斯基。這個號稱喀什噶爾“新察合臺汗”的人，隨即出動了自己手下的43名兇悍的哥薩克士兵，前往帕米爾北側剿匪。雖然他們并沒有俘虜一個土匪，可和平仍舊像一頭蒜那樣，姍姍來遲地發芽開放了。　　就在這個空隙，一架從英國倫敦運來的鋼琴，到達了喀什噶爾的英國領事館。　　這架鋼琴橫渡過海峽，然后被裝運上了俄國的列車，一直顛簸了17天才到達奧什小鎮。馬嘎特尼先生立刻派出的幾個吉爾吉斯的馱夫接上鋼琴后，輾轉翻過了海拔13000英尺的鐵列克達坂，從天山山脈中運抵喀什噶爾。　　可憐的鋼琴在運輸途中受夠了罪，它被分解成幾塊裝在幾只用鋅條捆扎的箱子里，到達喀什噶爾的秦尼巴克時，鋅條都掉光了。更加要命的是駝隊馱著它們涉過山澗時，河水灌進了包裝箱，水在鋼琴內晃來晃去，使鋼琴發出一種沙沙沙的聲響。領事夫人凱瑟琳打開鋼琴后，發現琴鍵都已經泡得發脹了，金屬部件和琴弦上有一層厚厚的綠銹。對修理工作一無所知的凱瑟琳夫人，居然將鋼琴拆成了一片又一片的小部件，等主要部件都干了以后，清理掉上面的銹，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重新組裝到了一起。　　這是一種冒險的經歷，這個剛剛嫁給領事先生的倫敦女子，在域外千里之遙，獲得了一件足以安慰自己寂寞的樂器。她沒有理由不高興，她還親吻了幾遍這架格拉姆鋼琴公司生產的新產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