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及其注本三論 節選

　　《及其注本三論》：　　揚雄辭賦的瑰奇峻極，還得力于他深厚的語言文字學根底。揚雄年輕時在蜀郡老家，就曾從其同鄉人莊君平和與雄有“外家牽連之親”的林間翁孺習方言，為郎次年開始撰寫終其一生未能完成的《方言》。漢平帝“元始中，徵天下通小學者以百數，各令記字于庭中，揚雄取其有用者以作《訓纂篇》，順續《蒼頡》，又易《蒼頡》中重復之字，凡八十九章……六藝群籍所載略備矣”。可見，揚雄于文字訓詁和方言俗語都有極為深入的研究，而且他也確實是當時一流的語言文字專家?！　∠葞焺⒕菹壬f：“語言的研究反映了語言學家的思維和思想的進展歷程。一個有創造性的語言學家能夠超越他所處時代的研究模式和學術風氣，使語言研究發展到一個新的階段。揚雄正是一位有創造性的語言學家。首先，他是一位擯棄‘蓋天說’，堅持‘渾天說’的科學家；他也是一位從唯物主義自然觀出發，堅定地反讖緯、反宗教神學的哲學家；他還是一位沉博絕麗的文學家；他還精研樂律，《漢書·藝文志》載揚雄所序三十八篇有樂四篇，并著有《琴清英》一書。他在天文學、樂律學、哲學、文學諸方面的邃密而高深的造詣，他的廣闊的科學文化視野，對他的語言學思想的形成和發展具有十分深刻的意義，使他成為一位有創造性的語言學家?！睂τ谶@樣一位視野廣闊、學養深厚并富有積極創造精神的語言學家的語言學思想的總結，是學術史的重要任務。下面撮要論之?！　∈紫?，揚雄正確地認識到語言的社會交際功能，并以此為標準正確區別看待口語和書面語。他在《法言》中說：“面相之，辭相適，捈中心之所欲，通諸人之嗑嗑者，莫如言；彌綸天下之事，記久明遠，著古昔之唱唱，傅千里之忘忘者，莫如書。故：言，心聲也；書，心畫也?！边@段話表達了兩層重要的意義：**，口語和書面語都是交流思想的工具，但是又有區別，前者只有“面相之”方可進行，而后者則可“記久明遠”；第二，語言是思想的直接現實，而文字不具有這樣的功能。羅常培先生認為“言，心聲也”是“我國古代非常精彩的語言理論”之一。先師劉君惠先生認為：“這樣的見解，對于他能夠在西漢經師們的章句訓詁之學以外別樹一幟地研究活的方言，具有深刻的理論導向作用?！薄斗窖浴分兄苯右钥陬^活語言為研究對象，很多“字”只是作為語詞的標音符號來使用，與揚氏的這一思想和下文所說的“書不能達其言”的認識是密切相關的。　　其次，從唯物自然觀出發，揚雄堅定地認為“書不能達其言”。章句訓詁之學在漢代興盛，這是因為當時社會、歷史的需要，但是這種工作的對象是歷史文獻所保存的書面語言，而書面語已失去了口語的豐富多彩，換言之，書面語已不能告訴我們關于語言的一切具體的真實的現象，相反，活的方言口語為我們所提供的卻是歷史文獻所不能提供的更為珍貴的材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