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料理番 節選

身為一名廚師，磨煉手藝和豐富知識倒是不用客氣。在廚房里，包括師傅宇佐美以及二廚奧村在內，有很多大師級的人物，還有數不清的事情必須學習。但這些人不是個個都愿意把自己的知識分享給別人，甚至可以說大家都很吝嗇，不愿意公開自己的技術。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要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訴別人，這知識就不是自己獨占的，世上能與自己并駕齊驅的人就又多了一個。正如田邊軍曹所說，一山不容二虎，如果不把后輩踩在腳下，日后可能就會被對方踩在腳下。

所以大部分前輩都不喜歡教導見習生技術，而且絕不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秘訣。煮湯或燉鹵時，該加哪幾種調味料，加多少分量，但凡見習生*想知道的，前輩都絕不會告訴你。對方不愿意給，就只能用偷這一招了。

“喂，小鬼，過來一下。”

只要師傅叫他去幫忙，他就一邊幫忙，一邊偷看師傅手上的動作。師傅拿起裝鹽和胡椒的罐子，篤藏便注意觀察他放多少分量，但他卻慢吞吞的，遲遲沒有加進去。篤藏一不留神因為別的事情轉移了注意力，移開了視線，師傅就迅速將調味料加進菜里，再露出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不僅是分量，連他加了什么都不得而知。

總之，在料理的世界，技術和秘訣并非以教導的方式傳遞下來。知道的人總是藏起來，想知道的人只能去偷。

不過，也不能一概而論。前輩和后輩并不是永遠站在對立面的，假如彼此個性相合、欣賞對方的話，也能和其他行業一樣，建立起良好的師徒關系。

“喂！”

“蠢材！”

“混賬東西！”

“你這個畜生！”

廚師大多脾氣很差，遭到怒罵是家常便飯，挨打挨踢也一點都不稀奇。倘若有人說這種行為太野蠻、太封建而加以排斥，那么他想必不了解工作現場的情況。

烹飪的時候是分秒必爭的。無論是煮還是烤，勝負都在一瞬間。只要稍微疏忽一秒鐘，就可能煮得太爛或把東西烤焦，前功盡棄；而如果烹調的時間不夠，也一樣無法入口。抓不到這微妙的一瞬間，就只能被罵作“笨蛋！”“慢吞吞！”，所以絕不能敷衍懈怠、輕忽大意。正因為處在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挨罵、不知道拳頭什么時候會落下來的恐懼中，才能全身緊繃，培養出抓住瞬間的決斷力。如果沒有這種壓力，注意力就會變得散漫，更容易出現意外或失敗。因此，很多時候，那些粗暴的言語與拳頭其實并非虐待或殘酷之舉，甚至可以說是愛的表現。

有一次，前輩難得叫見習生過去。

“喂，過來削馬鈴薯皮。”

篤藏一直只能洗鍋，正感到厭煩，立刻趕過去幫忙，沒想到前輩馬上朝他的頭上揍了一拳。

“這是什么！這不是鉆石嗎！笨蛋！”

鉆石是什么意思？可是提出問題前，先道歉說“對不起”，才是重點。

“聽好了，馬鈴薯皮要這樣削才對。”

前輩拿起菜刀，另一只手上的馬鈴薯像是被吸過去似的，貼在刀上。馬鈴薯像陀螺一樣旋轉，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塊淺黃色的溫潤玉石。仔細一看，馬鈴薯皮從頭到尾都沒有斷掉，在下方卷成一圈一圈的旋兒。

“聽好了，你那不是在削皮，只是把皮刮掉而已，皮都斷了。”

原來如此。低頭一看，自己削的皮像竹葉一樣散落一地。

“看看，你削的像鉆石一樣有棱有角，就因為你是用刮的方式，才會變成這樣。以后給我注意一點！”前輩的措辭雖然粗暴，但話里其實帶著善意，希望將他培養成一名好廚師。

“是，謝謝您。”

篤藏只能這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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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料理番 作者簡介

杉森久英（1912-1997），日本作家，生于石川縣。畢業于東京帝國大學。曾任職于中央公論社編輯部，后進入河出書房，擔任《文藝》雜志總編輯。1962年以《天才與狂人之間》獲第47屆直木獎，1985年以《能登》獲平林泰子文學獎，1989年獲頒三等瑞寶章。1993年獲得第46屆中日文化獎，第41屆菊池寬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