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晗論明史(上下冊) 節選

明太祖的建國

首先，我們應該弄清國家的含義幾年來的學術討論中，有人往往把我們這個時代關于國家的含義等同于歷史上的國家的含義。這是錯誤的、不科學的。我們今天所說的國家括政府、土地、、主權各個方面。由于政權性質的不同，國家可以分為好幾類，有主國家、資本主義國家、主義國家，等等。歷史上國家的含義就跟這不一樣。簡單地說：歷史上的國家只能是某一個家族的政權，不能把它等同于今天我們所說的國家。曹的兒子曹丕臨死前寫了一篇遺囑，說：“自古無不。”這里所說的“國”是什么呢?就是指某個家族的政權，是指劉家的、趙家的、李家的或者朱家的政權。這些政權經常更替，一個滅亡了，另一個起來。所以曹丕說：“自古無不。”但是一個政權滅亡了，當時的國家是不是也滅亡了呢?沒有。譬如漢朝劉家的政權被推翻了，曹的兒子做了皇帝，還是有三國，我們的歷史并沒有中斷。曹家的政權被推翻了，司馬氏做了皇帝，國家也沒有滅亡。所以，歷史上的所謂，就是指某一個家族的政權被推翻，國家還是存在的，還是存在的。因此我們所說的明太祖建國，也是指他建立的朱家的政權。這個國跟我們今天的有本質的不同，它只代表一個家族、一個集團的利益，而不代表整個的共同的利益。把這個含義弄清楚，我們才可以講的問題，就是朱元璋的政權依靠的是什么。

pan style="font-family:宋體">．土地關系問題

要講土地關系問題，不能不概括地講講當時的基本情況。

在pan style="font-family: 宋體">世紀中葉，大致是從1348年到1368年的二十年中，發生了大規模的農民、農民戰爭。規模之大，幾乎遍及全國，從東北到西南，從西北到中南，到處都有農民戰爭發生。不單是有農民參加，各地的也參加了，如東北的女真族(就是后來的建州族)、西南的回族都參加了斗爭的行列。時間很久，前后達二十年。戰爭激烈的情況，在整個歷史上都是少有的。

在二十年的戰爭中，反對元朝的軍事力量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體系：一支是紅軍。因為參加的人都在頭一塊紅布作為標志，在當時政府的文書上稱為“紅軍”，也有個別的叫作“紅巾軍”。這是反對元朝的主要力量。現在有些歷史學家不大愿用“紅軍”這個名稱，大都稱為“紅巾軍”。大概有這樣一個顧慮：怕把歷史上的紅軍同我們立的紅軍等同起來。在我的記憶里有這樣一件事：大約二十年前，國民府的一個什么館，要我寫明史。書寫好之后交給他們看，他們什么意見也提不出來，*后說：你這上面寫的“紅不改?要改就出版，不改就不出版。我說：不出版拉倒!(這本書現在沒有出版)他們怕紅軍，不但怕今天的紅軍，也怕歷史上元朝的紅軍，因此他們要我改掉。我不改，因為根據歷史記載，這支軍本來就叫紅軍，不叫白軍。這不說明什么政治內容，而只是說他們頭了一塊……